春山长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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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all叶】乘风(1)

青龙叶



『喻文州』


清晨的石板路驶来一驾马车,咔哒咔哒的马蹄声打破宁静的青州城,沿街的小贩见怪不怪,还高声讨论着这又是哪里的外乡人,不堪战乱,躲避到了风调雨顺的青州。


只有见多识广的老人才惊觉来客的不同凡响,车窗边悬着的那枚不起眼的黄铜风铃,随着道路的颠簸摇摇晃晃,在日光底下泛着一线冷光,这分明是王都的路引,足以在四海之内畅通无阻。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小小的青州?


半个时辰后,马车停在了繁华的街边。

街对面是一家当铺,黑漆匾额上书一个兴字,龙飞凤舞潦草之极,然而这样一个单字在偌大的牌匾上却并不显寥落,反而更衬出一股卓尔不群潇洒肆意之气。

车内的人凝视着这个字,良久之后,才缓缓掀开车帘。


当铺的伙计阿宁姑娘支着下巴,百无聊赖的翻阅着话本,今天天色阴沉,像是要下雨,一上午也没什么生意,她缓缓打了个哈欠,眼睛忽然瞟见一抹人影,她抬起眼,不由得一愣。


“我来见叶修。”


很久以后,阿宁仍然会想起那个远道而来的青衫客人,他是那么文质彬彬,气质清华,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只让她想起笼罩在青州上的阴云,携裹着暴雨雷霆而来,却如此的波澜不惊。


喻文州在当铺里等待老板,一边打量着室内的布置,虽然是当铺,但是大堂布置的非常精巧,红木多宝格将铺子一分为二,格上安放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,有精挑细选的鲛珠,有几千尺的深海挖来的碧玉珊瑚,琳琅满目,满室生辉。


他随手拿起一串拇指粗的鲛珠,鲛人生活在外海,泣泪成珠,又极为貌美,素来为九州人喜爱,年年开春破冰,都有九州人冒着生命危险成群结队奔赴外海,但凡捕捉到一只鲛人,卖到集市上,便足够三口之家一辈子衣食无忧。如此暴利,正应了富贵险中求这句古话。

这串鲛珠圆润光洁,珠光流转中微微泛红,想必是泣珠的鲛人已经哭出了血泪,不然不会有这么漂亮的颜色。也只有在未遭战火波及的青州,才有店家敢于将这样价值连城的珍宝随意摆放在店里。


青州地处东南,是九州十二郡中最边缘的一州,也是领土最狭小的一州,远离各州,只与大海接壤,向来为中原各州视为蛮夷,却也因祸得福,鲜少战乱,

怪不得他会选择在这里落脚,喻文州轻轻一笑。


珠帘掀开,叮叮当当,走出来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,三十左右的年纪,显然是十分爽快的性子,虽然眼神中充满疑惑,然而她并不多问,只是说:“随我来吧。”


这间当铺和这条街上的大部分铺子一样,前面是店面,后面则是店家居住的院落,喻文州跟着店老板一路前行,拐过几个弯,眼前豁然一亮,再走下几个太台阶,就到了庭院中。

山石崎岖,花木宛然,洁白的鹅卵石铺出长长的小径,正中一株合抱的桃树,沉甸甸的花朵压的枝头坠向水面,密密匝匝的花枝下,几尾游鱼张开薄纱般的尾,在艳丽的涟漪中徐徐穿梭,有如漂浮在摇曳的火光中。

“啪嗒”一声脆响,是棋子落在棋盘上,在幽静的庭院里犹如惊雷,那美貌的女子脚步不停,穿花拂柳,一直往前,终于停在一间屋子面前。

她敲了敲门,高声道:“叶修,有人找……叶修!”

“听到了,声音这么大干嘛。”屋子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。

女子柳眉一挑,只是看一眼身边的客人,到底把话咽下去,嘀咕了一句“等一会儿再和你算账”,便指了指室内:“去吧,他就在里面呢。”


喻文州推门进去,一间书房,不过却不如大多数书房那样整洁,反而有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凌乱意味,临窗摆着一张榻,两个人正在窗下对弈。

执白子的是个少年,十五六岁的模样,脊背挺直,眉目间的线条十分的利落,英俊的甚至有些冷冽,他眉头紧缩,对着黑白相间的棋盘凝神细思。

只消一眼,喻文州就看出他已经输了。


果然,片刻之后,那少年落下一子,平静开口:“先生,这局又是我输了。”

“知道为什么吗?”那个被唤作先生的男人懒洋洋的敲了敲棋盘,素白的指尖在春光下微微并拢,像融融的雪。

“……我下的太急了。”少年低下头。

“哎,我又没责怪你,干嘛这么认真,”青年倒有些无奈,“好了,你先回去吧。我有客。”

少年恭恭敬敬的从榻上起身,行礼道别,一举一动遵循礼法,显然是对眼前的青年尊敬备至。这个沉稳的少年好像这时才注意到喻文州的到来,他面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,然而也只是一瞬,他的神情转眼间便回归平静,略略点头致意,头也不回的离去。


喻文州拾起少年刚刚落下的那枚白子,轻轻摆在另一处,一子之动,形势骤变,杀气四伏的棋局透出一线生机。

青年托着腮,懒懒道:“那,接着下?”

喻文州摇摇头:“不用了,不出三步,满盘皆输。”

“不要这么妄自菲薄嘛,虽然这确实个明智的决定。”青年还鼓励他,尽管听上去实在很像挑衅。

喻文州不以为意,笑了笑,伸手抹去棋盘:“景帝薨了,就在三天前。”

“王都的门阀封锁了消息,预备另立新主。”

那人没有回答,喻文州继续说下去:“新帝不会活过三个月。”

“为什么?”微微有点兴趣的声音。

“他不是能做皇帝的人,软弱,无能,自大。”喻文州一颗颗将白子放进棋钵,他的声音在棋子错落中清晰的近似无情。

“那你又要辛苦了。”这语气听上去非常敷衍,没有一点真心。

“是啊,”喻文州居然坦然承认了,“有时候真的觉得不如和你一样,找一个喜欢的小地方隐居起来,叶修。”

被叫做叶修的青年托着腮,漫不经心的一笑。


他是个二十来岁的俊俏青年,肤色苍白之极,毫无血色,让他看上去极为单薄,甚至有些病弱,窗外桃枝的影子摇摇晃晃的映在他半明半暗的侧脸上,仿佛一副虚空之中不可触摸的水墨画。


喻文州一时竟然有些发怔。

谁能想到,这个身居闹市,方才还温和的教少年下棋的苍白青年,实际上是盘踞天地,吞吐日月的青龙?是天神创世时呼出的一口清气,是这世界最尊贵,最神圣,最独一无二的生灵?


喻文州缓缓吐出一口气,收拾好最后一颗棋子,说:“他叫你先生,他是你的学生吗?”

“邱非?算是吧。”

“是哪家的子弟?”

“不是,捡回来的。”

喻文州略略一停:“哪里捡的?”

“你这么看我干嘛,我又没有拐卖小孩儿,”叶修随手将黑子尽数丢进棋钵,噼里啪啦一阵脆响,“八年前江州之乱,我正好路过。”


八年前,简帝驾崩,天下大乱,战祸频频,最后,地方门阀和王都贵族以江州为决战地,鏖战三月,富庶的江州化作一片焦土,甚至有外海的妖魔循着腐臭而来,盘旋在上空,遮天蔽日,仿佛人间地狱。


“江州之乱的遗孤,”喻文州若有所思,“这样的来历,很容易养成残暴孤戾的个性。”

“没有啊,你想太多了,”叶修瞥他一眼,“邱非挺好的。”


他的样子就像一个普通的长辈在维护自己欣赏的后辈,理所应当的语气。

他到底是怎么看待人类的呢,像人类看待猫狗吗,还是像注视一朵朝生暮死的花,可以养在身边用来解闷,也可以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手摘下?

喻文州至今也不明白,他只知道叶修说起人类来,仍然是当年的样子,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就分毫未变,甚至可以断定在过去的成百上千年,所有亘古不朽又稍纵即逝的时光里,他都是在用这样的声音和神态来谈论人类。

多奇怪的一件事。


他凝视着眼前的青龙,声音里有很轻的笑意,也有不易察觉的困惑:


“他就是你选择的新帝吗?”


——叶修曾经抚养过四位帝君。


这时起了风,光影摇曳,花木簌簌,整个室内都如水波兴起,明暗不定,而叶修只是在浮动的春光里,偏过头,微笑着看了他一眼。

喻文州神色自若的笑了笑:“是我僭越了。”



tbc


我就想写个巨牛逼的青龙叶,为什么不知不觉铺垫了这么长,设定全部是瞎掰的,请不要和我较真……(捂脸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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